【邦良】long long ago（4）
前作&注意事项：
Ⅵ.
“其实，怎么说呢。”
“那会儿的我，和教廷特使还是，太年轻了。是，我们拥有了异于常人的寿命长度。但是我们尚未成熟，有很多未知的展开是我们根本无法预料的。”
“就像我们以为，演员到齐就该能上演结局，是皆大欢喜，完美谢幕。”
“但是很显然——你是不是我觉得这个故事快要讲完了？伯爵先生找到小神父，虽然有些波折但是他们仍旧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不是？的确，的确。不愧是你啊。”
“这当然不是个童话故事，它有点儿冗长，有点儿不美好，很不美好。”
张良迈步，自马车上一跃而下。长靴稳稳地踩在路面上之后他转过身，朝车厢门张开双臂。年轻的贵族笑意盈盈，阳光顺着他浅金色中长发一路流淌，轧过他束发用的金线发带、银色流水般的绸缎衬衫与皮革饰带。
“下来吧小南瓜，我会接住你的。”
金发的小女孩儿于是探出头来，她小心翼翼地踩着马车门边踏板，而后蹦跶至地面扑进张良怀里，连带着一整串快活而清脆悦耳的笑声。张良扶稳她，蓬松裙摆与漂亮卷发，小姑娘是个标致的西洋洋娃娃。她柔嫩的手掌抓住张良的手指，一大一小行走在乡径上。
这是张良的属地，年轻子爵富有、仁慈而慷慨。自幼良好的教养、幸福而美好的家庭环境加上他自身的聪颖智慧使这年轻人在民间与教廷都拥有良好的口碑。衣食无忧，前途光明，妻儿美满，他活得多幸福。
今天他是应邀，屈尊下临乡村教堂——他的旧仆人今日结婚，他答应来做见证人。子爵大人亲民好说话，深得民心，他可爱漂亮日后一定会为上流交际圈掀起一层腥风血雨的小女儿也亲民，对平民百姓与乡野生活分外感兴趣。于是有路过乡民满怀崇敬地对子爵和他的小女儿打招呼，子爵均予以和蔼回应——子爵大人真好啊，他是我见过最值得崇敬的绅士。得了子爵微笑回应的老农满怀感激地在胸前画十字。他这辈子该这么平安喜乐，幸福美满了。
所以当子爵听见一声招呼自身后传来时他仍旧是富有耐心面带微笑地转头，随即怔住。
来人衣饰繁复，腰间铂金悬链与袖口红宝石均昭示着他的富有，但他也着实奇怪，肤色苍白，发色更苍白，双眸血红——视线触及他双眸的一瞬间子爵浑身一颤，一刹那有寒冷席卷而来寸寸侵蚀他神经末梢而后逆流而上。他在七月末的夏日里竟入坠冰窖，却又因着这深不见底的寒冷之下掩埋的炽烈而感受到某种由心而生的复苏。直到他小小的女儿摇摇他的手指，低声问他爸爸怎么了他才回过神来。
安抚地朝小丫头一笑，子爵将笑容维持着朝男人颔首。这人让他觉得不正常，很不舒服，很奇怪，多年前那个遭暗夜使徒女魔法师捉住的黄昏在他脑海里忽然倒带。这人该不是暗夜使徒吧，吸血鬼？子爵不着痕迹地轻晃头。不可能的，停战多年，没有血族愿意踏足阳光底下的帝国的任何一寸土地。何况这里临近教堂，哪来的吸血鬼啊。
他耐心等着男人的问安，或是别的什么客套，但男人没有。他只是怔怔立在榆荫底下，树叶投下的阴影像是能分割两个世界。
“这是你……您的女儿吗？”
一个很突兀很没礼貌的问题。子爵微蹙眉，却仍彬彬有礼：“正是。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你已经结婚了啊。”
男人却像没听见，他的问句出口也像自言自语。
“结婚生子了……像个正常的人类一样。”
子爵愈发奇怪——并不生气而是确确实实的奇怪：这人怎么回事，神神叨叨的。该不是有病吧，他玩笑般想，心底却莫名笃定并非如此。这感觉真奇怪——你的意识比你的脑子知道得似乎还多。
他就是，看着男人慢慢垂下去的眼睑与嘴角，跟着有点儿莫名其妙的难过而已。
“若然如此……算了。”
如同来时一样突兀，男人迈步走回灌木丛与树林子里。
子爵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几步后却再不见他身影。
“爸爸，怎么回事……”
小女儿扯扯他袖角。她有些被吓到了，搞不清楚状况。
这难免，我也搞不清楚状况啊。
子爵没有回答，他只是揉揉小丫头金色的脑袋。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又愣了愣。
真是猝不及防而突然的一段小插曲啊。在这夏季的乡径上。
“没什么，大概是迷路的人吧。我们继续走吧。”
管风琴与唱诗班、阳光与祷词、神父与圣经，携手相拥的准夫妇与“我愿意”，锁上指节的指环，笑容，与笑容之外远远笑着的他。
伯爵自半空中俯瞰下来，他无法接近教堂，他能接收到的信息只有这么多。
这是场婚礼，毫无疑问。
是件他这千百年来都没法儿享受到的无上荣光。
“他就安安静静地坐那儿，血腥玛丽啜去表面一层，再没动过。”
“他真是，我就没看他喝酒这么安静过。闷得叫人心慌。”
“特使于是忍不住，大力拍他肩膀。你到底怎么了？你的小神父拒绝了你并且表示他要一心奉主……”
“你是不是傻。话未完便遭伯爵截断，冷冷地，简短地。我见势不好飞了个白眼，特使于是讪讪闭了嘴。”
“他早就不是小神父了，早就不是骑士长的小神父了。”
“我应该想到的，我好像还是来晚了。最起码，这一回我来晚了。”
-tbc.
这两天要去外地复查，更新会比较短小（。）